西游记到底是不是吴承恩写的？

梅长苏

今天看到关于《西游记》作者吴承恩的新闻，突然想起来一件很尴尬的事，其实我们耳熟能详的四大名著作者们，有可能全都对不上号。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些关于历史记述的细节探讨。

像我女儿那么大的9岁孩子都知道，四大名著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和《红楼梦》，但是这四本书里面又分两类，前三本很相似，最初都是历史上的真人真事演变成民间传说故事，再通过口口相传演变成戏剧段落和话本，最后被某些文人看中，用比较细致的文笔缝补编次而成的——换句话说，这三本书都不是某个天才作家纯原创出来的。后一本《红楼梦》呢，就跟它们完全不一样，是真由作者原创写成的。

解释了这个前提条件，我再接下来讨论这四本书的作者问题。因为我寄几也没看太懂厚重的文献，所以就不详细列清单了，直接说看来的二手结论。

《三国演义》的作者是罗贯中吗？是，也不是。四本书里面，因为三国时代距离我们最远，而《三国演义》又大体依据现实，所以真实的历史就已经在塑造出了大量的三国故事。曹操刘备诸葛亮关羽张飞等人在唐朝就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人物形象，在宋元时代已经有了各自的故事段子。到了明初，一个叫罗贯中的文人把这些内容综合到一起，再裁剪材料整理逻辑线，编成了一本“古本”《三国志通俗演义》。这本书到底什么样？其实早就失传了，现代人谁也没见过。我们见过的最古版本是罗贯中一百多年以后的“嘉靖本”，这么多年的流传中，很可能里面已经夹杂了后来文人的改编，但到底变了多少我们都不知道。又过了一百多年，到了清朝康熙时代，一对姓毛的父子又在“嘉靖本”基础上做了一些大手术，比如说重写回目、加入古诗词、改编人物性格等，写出了“毛本”《三国演义》，这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小说。比喻一下就是，我叫罗贯中，我从网上down了一些资料写出了一篇帖子发在论坛，然后经过很多次转载以后到了一个叫毛宗岗的大学生手里边， 他为了过查重做了大改，最后写成论文发了C刊。那这本书还能说这是我罗贯中写的吗？

《水浒传》的情形跟《三国演义》有点相似，但是更为复杂，历史上的三国故事好歹有个框架，而北宋末年宋江三十六人造反的故事，只是历史记载中的一句话而已。我们看到的那些好汉故事，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合在一起的，民间传说里面有武松的故事、林冲的故事、鲁智深的故事，当然也有宋江的故事，后来有一个文人（有可能是施耐庵，也可能不是他，有争议）就把这些可能是很多地方独立孕育，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故事捏合到了一本书里面。所以我们读水浒前半部分的时候总觉得像本割裂的故事集，或者用时髦的叫法是POV写法。甚至这本书也不一定是一个人编的，因为前半部分好汉们的故事和后半部分打官兵打方腊的故事语言风格完全不一样。最逗的是，可能这本书在市场上卖得挺好，书商一高兴又花钱请了几个枪手，写了好几段外传塞了进去，也就是征辽国，打田虎、王庆的故事，不然我们没法解释为什么梁山好汉只有进攻方腊的时候才死人，其他时候都能开无敌。然而这还不算完，后来明末清初有一个叫金圣叹的吃货，在帮《水浒传》修改文词章句的同时觉得这些同人写得太他妈扯淡了，全删了算了，连征方腊也不要了，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市面上流传的都是70回本的“阉割版”，直到民国才换成了我们通常见的120回版本。那么，假如世界上真的有施耐庵这个人，假如他真的编了前七十回，那他在作者里面到底能占多大比例呢？

《西游记》的作者之争就更加离奇了。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西游记》作者署名都是丘处机，没错，就是《射雕英雄传》里面路过牛家村的那个老道士。为什么是他？首先是因为丘处机的弟子真的写过一本《西游记》——不过人家写的是《长春真人西游记》，长春真人就是丘处机的道号，讲的是他到蒙古草原骗吃骗喝的经历。因为丘处机在民间名气特别大，书商们也乐意拿来当噱头，所以大家也认这个作者。一直到清朝乾隆时代，有个叫钱大昕的聪明人才发现不对劲，《西游记》里面有锦衣卫，还有好多明朝特有的东西，生活在金元时代的丘处机不太可能未卜先知啊，所以作者应该不是他。那是谁呢？也没什么定论，一直到新文化运动的时候，鲁迅和胡适两位先生一锤定音，宣布明朝文人吴承恩是《西游记》的真正作者。为什么？证据有不少，但是最为决定性的一条就是，在吴承恩家乡的地方志里面记载，他写过一篇（或者一本）《西游记》，但是呢，这本书到底是什么题材什么内容都没说。那会不会他写的也跟丘处机一样，是一本同名的山水游记呢？有可能，不一定。实际上，在吴承恩同时代的一本书里面，他的《西游记》就被归入了地理类。不过呢，说吴承恩是《西游记》的作者，这件事很不保险，但总比章金莱老师保险多了。

至于说《红楼梦》的作者，这个问题在红学圈里面早就吵了一百多年了，甚至这本书刚印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谁是作者！研究红学的专家们说什么的都有，每个结论都有很多细致入微又烧脑的推理，有些结论还非常惊悚可怕，吓得我手机都摔碎了。中国红学会副会长胡文彬先生就说过：“《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吗？这是目前红学研究中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我们只能说，曹雪芹是《红楼梦》前八十回作者，是当前最多人认可的答案。高鹗是《红楼梦》后四十回的作者，也是最多人认可的“最大公约数”，但是到底是真的吗？真的说不定……